那年三月，白帝城的草长莺飞，盖不住永安宫满殿呜咽似雪。

刘备躺在床上，半死不活，涿郡的桃园从他眼前飘过，关羽正在那举杯呢，丹凤眼里放着光，说愿与兄患难与共，誓死无违。

张飞在边上咣咣灌酒，挥毫就写：不离不弃，生死相随。写完哈哈大笑。

涿郡的笑声渐渐小了，一场烧在夷陵的大火蔓延过来，把桃园一寸寸化作飞灰，刘备感觉自己的笑意跟脑子一起掉进了泥潭里，动个念头，都像走过了二十年那么久。他忽然想起：原来云长跟翼德已经死了。

耳边又传来哭声。

刘备脑袋一歪，发现是简雍这老小子。

如今自己也快死了。

简雍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把，都落在衣服上，要不是没力气，刘备多少要数落简雍两句，说你看看孔明，那叫个儒雅，就是哭也不像你这般失态，呜呜呜，像狗。

就这么想着，刘备忽然又起了心思，他想不行，得让孔明也失态一次。

反正残存的力气总要交代大事，刘备便努力看向诸葛亮，目光穿过这鱼水相遇的十七年，从前的不屈不挠，志犹未已，遇到诸葛亮后，两人眼底的火终于烧出个朗朗乾坤。

可惜今日变成了烂摊子。

刘备的目光已经昏黄，诸葛亮的眼底全是泪水，深藏的火苗叫人看不清楚，刘备也不喜欢这双眼。

他想让诸葛亮支棱起来。

刘备望着他，说：「孔明啊孔明。」

诸葛亮说：「臣在。」

刘备说：「别臣了，从今以后，我的志向就是你的志向，所以我的一切也是你的一切。君才十倍曹丕，阿斗能辅则辅，不能辅君可自取……你要替我重建大汉。」

诸葛亮忍不住，没法子继续优雅，他身子抖起来，眼底有火烧出一层层的泪。

他重重叩首，说：「臣必鞠躬尽瘁，死而后已！」

刘备反而笑了，心满意足，然后说：「不能死啊，我不想再看到你死了，你要活着，你最好永远活着……」

这话声也渐渐淡了，或许是看到了当初的桃园，刘备离开时又多出了一丝丝笑意，剩下的遗憾与梦想，压力与故乡，都落在诸葛亮的肩上。

白帝城，永安宫内，自简雍起，季汉群臣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。

还有个内侍站在边上，泪眼涟涟，扯开了嗓子在吼，他说：「陛下，驾崩……」

那内侍一个「了」字没喊完，脸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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