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斯见火候已到,也就不再吊吕不韦的胃口,从容答道:“太上立德,其次立功,再次立言。今相国德行广被,万民浸泽;匡扶秦室,功高天下。人生三事,相国惟欠立言而已。为今之计,何不集门下士人于一堂,授以竹简刀笔,使人人著所知所闻,以为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,上关天文,下穷地理,汇诸子百家,录古史旧闻,辑而成书,立言于当前,光耀于千秋。”
李斯说得性起,又开始来回兜圈。吕不韦看得眼晕,索性闭上眼睛,任李斯充满力度的声音在自己耳边慷慨陈词:
“诸位士人久受相国奉养之恩,早盼能为相国建功立业。文章千古事,只字未敢轻。相国借重彼等之才,委以立言大任,试问谁人敢不竭尽才智,惟恐有负相国厚望?士人中或有滥竽充数之辈,胸中一无所有,闻知著书一事,必知难而退,如是则不费吹灰之力,而有沙汰之功。士人既倾力著作,则无暇于外寻衅生事,如是则百姓得以安息,必大赞相国驭下有方。士人文章即出,相国览卷一阅,便可知晓其才学之高下,相国择其贤者而用之,如是则开得士之捷径。此其利一也。
四大公子素以善养士而名闻天下。然以李斯观之,四人身灭事废,何足道哉。今相国集门客著书,书成之日,缮写誊抄而传于诸侯,则天下之人,皆知四公子养士乃为一己之私欲,相国养士却为造福于万代,于是鄙四公子而尊相国。此其利二也。
三千士人合力著书,实为亘古未有之壮观。于斯时也,相国摆宴设酒,邀文武百官齐至相府,观瞻著书盛况,则秦国皆知相国以立言宏道为重,而以江山社稷为轻也。相国得以自明心迹于目前,此其利三也。
斯书即成,必汪洋恣肆,蔚蔚大观。足堪传诸久远,遗泽后世。虽历百千年,相国之名也必高垂而不朽。此其利四也。”
吕不韦被李斯煽动得坐立不安,豪情万丈。吕不韦问道:“此书如成,何以名之?”
“无相国,则不能有此书。号曰吕子春秋可也。”
吕不韦颇有自知之明,他知道自己充其量只能算个提供著书场地和经费的大款,书的思想内容基本上和自己没啥个关系,是以这个“子”字可万万不敢腆颜承担。于是说道:“本相以为,还是名为《吕氏春秋》较为适宜。”
李斯点头赞同。通过这一易名事件,他敏锐地察觉到吕不韦在文化上存在严重的自卑心理。嗯,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对他这点狠狠予以打击。
于是吕不韦大悦,对李斯顿生相见何晚之意,恭声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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