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斗满天,清风徐徐,是极难得的好天气。政事堂中众人都已散值回家,正房中各屋却都还有灯烛闪动着。北屋里是两名当值书办,南侧外屋是当值中书舍人许嵩仍在处置着各类文书,南侧里屋却是方旭端坐案前,手中捧着一卷《韩昌黎集》,正饶有兴味地品读着。
今日本是许嵩当值,方旭却说已久未值夜,今日身子康健,精神正佳,便留值一夜。他是首相,众人如何拗得过他,只得由他留下。许嵩却不敢离去,便也陪着值夜。就在这时,正房房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,两个小黄门提着食盒进了政事堂。二人直入里屋,先燃着了炕前两盏灯烛,又在炕桌上摆上四碟小菜,乃是一碟鸡净肉,一碟黄炒银鱼,一碟拌银苗芽,一碟蛋煎脆藕。又有一碗莲叶莲子羹,一壶酒并杯箸,俱都摆放好,便即默默退了出去。
本来申时已吃过晚饭,方旭却又特意吩咐小厨房备了酒菜。看看已是酉时末,方旭便唤许嵩道:“维岳,事又做不完,忙什么,来,与我小酌几杯。”
许嵩应了,又写几行,便放下笔揉揉颈项,迈步到里屋来。方旭已盘膝坐在炕上,许嵩一腿上炕,一腿垂下,侧身坐了。
方旭看了一眼,道:“脱去鞋子,好生坐了。”
许嵩笑道:“便这样也不碍什么,若是有事反倒还要穿鞋,甚是麻烦。”
方旭斜睨了许嵩一眼道:“你自放宽心,再不会有事的。”
许嵩终究还是没有脱鞋,方旭也不强他。许嵩执起酒壶,将两只酒杯斟满酒,端杯道:“老师,今夜过后,大事必成,老师之名必彪炳史册,功耀千秋。弟子先为老师贺。”
方旭举杯轻呷一口道:“彪炳史册我不敢想,只要史书不将我归入《逆臣传》便足矣。若是今夜之后,我大郑基业能传之数百年,我这数年的谋划便没有白费。至于能否功耀千秋,但凭后人评说罢。”说罢将杯中残酒饮尽。
许嵩忙又将酒斟满,道:“老师淡泊名利,自然心志澄明。但我等旁观之人,却如何能不钦服老师。便是太子,也将老师视为我大郑之基石。老师百年之后,登凌烟阁,配享太庙已是定数,新朝已立,又有何人敢说老师‘逆臣’二字。功耀千秋尚不足论,入文庙,受后人千年祭拜,方配老师之德。”
几句马屁将方旭说得极是舒泰,乃呵呵笑道:“适才读《韩昌黎集》,读到《龙说》一节,‘云,龙之所能为灵也,若龙之灵,则非云之所能使为灵也。然龙弗得云,无以神其灵矣。失其所凭依,信不可欤。’太子是龙,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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