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准备停妥的时候,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。
不知是不是王家药师的丹药起了作用,躺在榻上的傅老夫人气若游丝,却始终没有断绝。
院子里升起了篝火,篝火映得半边天幕都是红亮的。
傅氏子孙都出去了,站在廊下等待大傩仪式,神色被院中的篝火映得时晦时明。
仆妇将备好的米糕放在篝火旁,那米糕用糯米舂制,以桃木盘盛放。
一群赤帻皁制的侲子被带着来到篝火旁,皆是年十岁以上十二以下的孩童。
“侲子备,请逐疫。”一切准备停妥,一名部曲朗声喊道。
令奏之后,本来只是站在篝火旁的侲子们动了起来。
侲子们头戴红巾身穿黑衣,脸是白净的,没有丝毫油彩粉末。侲子们围着篝火唱啊,跳啊,干净白嫩的孩子脸离篝火忽近忽远,嘻嘻哈哈的表情被火光映得诡谲起来。
乍一看,仿佛真是一群厄运邪神的化身,肆意逞凶嚎叫。
这些邵秋实本来是看不见的,傅家的主子们都急着看逐疫,谁还记得屋里捆得五花大绑的她?
却是代替傅棠伺候在老夫人身侧的女使翠喜:“把这贱婢也押出去。”
一旁的仆妇有些犹豫:“外面做大傩,各个院子的人都来了,外院庄子上的也有,看见她五花大绑,防不住胡乱猜测。再说老夫人如今这情形,不能离人。”
“老夫人跟前有我伺候,怕什么,”翠喜却道,“就是要叫这贱婢亲眼看着五娘子跳傩舞,叫她知道即便她行事再怎么恶毒,五娘子总有办法护着傅家,不叫她的奸计得逞。”
仆妇们应了,将邵秋实也拖到廊下,她这才有幸见了大傩仪式。
傅棠披发赤足,神情肃穆,轻盈地踩着锣声踏入院落。
傅棠本就生得宝相庄严,此刻白衣锁甲,银色软甲衬着眉心一点墨色圆痣,平添了几分刚毅果决。
菩萨心肠,霹雳手段,别的不说,只看扮相是十分唬人的。
傅棠看见了廊下五花大绑的邵秋实,如看一个笑话,更如看一个死人,得意而讥诮。
对上那样的目光,邵秋实有些疑惑,傅棠似乎在此刻,在仪式开始前,已经预料了成功。
咚!是鼓声。
与白衣银甲的傅棠华丽登扬不同,傅仲达玄衣朱裳,明明就站在院落正中央,与篝火最近的地方,却融入夜色一般安静,甚至还没有那些正在唱跳的侲子醒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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