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氏打翻了手边盛汤的瓷碗,温热的羊汤顺着桌沿流下去,弄脏了她的裙摆。
望雨拿出手绢给她擦拭,柳氏却抬手制止她。
“什么意思?”她耳朵一阵嗡鸣,神色迷惘,“我不是柳家的孩子?我是买来的?”
柳家舅母扑上去紧紧捂住丈夫的嘴,用力摇头。
柳家舅父颤抖着掰开妻子的手,大口大口喘着气,揩了一把汗后,缓缓而言。
“姐姐当年难产生下个死婴,怕姐夫怪罪就偷偷让婢女去人牙子那买了个婴孩回来,这件事只有我和姐姐,还有姐姐的婢女知道。”
还有一个。
姐姐死后,他做梦都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柳雪吟,纠结到痛苦只能借酒消愁,醉后不小心说漏嘴被妻子听去。
妻子三令五申,不准他把真相说出来。
若是柳雪吟知晓跟柳家并无血缘关系,不帮衬他们一家了该如何是好?
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厉害的外甥女溜走啊!
可他这心里难受啊。
怎么能用血缘关系绑架雪吟呢?
她已经受够了亲情的苦。
好不容易解脱,还得照顾他们这帮累赘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柳氏眼神迷茫地抓了抓发髻,撑住桌沿身子微微侧倾站起身,“怪不得……”
怪不得母亲从未抱过她,不肯让她同寻常女子那般读书习字。
她年幼时爱美,涂上口脂问母亲如何。
母亲淡漠道:“很丑,像个村姑。”
之后她就再也不敢用那些胭脂水粉,涂上就会觉得自己很丑。
母亲永远都在质疑她,她买件好看的衣裙,正穿上欣赏时,母亲就轻飘飘地说超级难看,像个老太婆。
她硬着头皮辩驳道:“可是朋友们说好看。”
母亲嘲讽道:“骗你的,等着看你笑话。”
她在年少那段时光,穿的一直都是母亲看不起的暗色布料,及笄时也穿得像粗布麻衫,媒婆来见了,还问她是不是已经三十岁了。
那时,母亲就会跟着媒婆一起笑。
“她长得显老。”
母亲以打击她为乐趣,在她开始做生意后更甚。
她头一回经营铺子失败,母亲会轻蔑地骂她没出息、眼高手低、蠢笨,勒令她趁早放弃。
她因为失败而焦虑、崩溃时,母亲会指责她承受能力太差、太过脆弱,只适合在家相夫教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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