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明白,满地银霜。翼坤母子四人已经到了乱坟坝。两个孩子一人肩上扛一把扫帚,那是他们争着要妈妈给的;翼坤背上背着春晴,肩上扛着一捆十把扫帚,扫帚把上插着一个用篾条挽的圆圈——那是出卖东西的传统标志。这乱坟坝重重叠叠有几十座坟,坟上长满了一人多高的山草,不管有没有风,都有沙沙的响声,孩子们都不大敢从这里过。“妈,你怕不怕鬼?”文刚问。翼坤说:“不怕,我不害人,鬼害我干啥!”翼坤话虽这样说,阴森森的坟坝,乌蓝的天,路上除了他们母子三人还一个人也没有,心里也有些发毛。
母子四人为了壮胆,都找些话来说,不一会儿便走到了研经街口。街上人还稀少,只有一个大娘,一根独凳上面放一个小簸盖儿,里面装着针、线、顶针儿、钻儿针、洋火、火纸、牛骨纽扣之类。此外就是铁匠铺,终日散发着煤烟味,响着丁丁当当的锤击声。往上走几步就是闹市区,一个大坝子,一个雕梁画栋的小戏台,饭馆、杂货铺就在这里。戏台的斜对门就是熊克武的公馆,漆黑的高门,石砌的宽阶,门口蹲着两只张牙舞爪的大石狮子。
翼坤母子三人刚走到坝子中间,就有了买主。一个大娘在戏台下面的店子里招手喊:“扫把,扫把!”翼坤母子立即跑过去。那位大娘先把扫帚细看了几眼,又把翼坤和孩子们端详了一阵问道:“你不是卖油的廖掌柜娘吗?”白翼坤说:“我们上街卖油,家被盗了,后来房子又被烧了。没钱做买卖了。”那大娘说:“这样不行那样行,能自己找饭吃就行。”“你男人扎的?”“我自己扎的。”“是吗?能干。”大娘又看了看孩子说:“这孩子乖!多少钱一把?”翼坤说:“随大娘给吧,我也是第一次卖,不晓得价钱。”大娘从里屋抓出一大把铜元,交给翼坤,中伟、文刚赶忙合着手去接,翼坤慌忙说:“值不了这么多,大娘!”“新年巴节的,多的就算大娘打发孩子。”大娘边说边用左手拍着文刚:“这孩子,两眼有神,好好教,以后准能当老太娘。”翼坤说;“多谢大娘的封赠。”
开了一个好的头,一家三口都很高兴。他们的足迹沿着石板铺成的街道延伸,两边都有店子,有卖酒的,卖碗筷的,卖布的。街并不长,过了这段街又是一个大坝子,街口左边是油房,用笨重的木榨榨取菜油、桐油、乌桕油的作坊。街口右边是一排案桌——放猪肉出卖的长凳子,里面一排木架,上面用油亮的大铁钩挂着边口——半边半边的猪肉——孩子们看着膘肥鲜嫩的猪肉都免不了吞了几次口水。卖肉的案桌,有半人高,桌面只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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